Marshmi

【林塞】浮岸

照例若干私设加王泪剧透,慎入。

 

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锚点。

 

一切都结束之后,林克在公主的要求下,陪她去了一次空岛。


他知道她只把这当成寻常的一次旅行,如同他们自年少时起就一起走过的每一条山川河流、路过的每一间村落巷弄。她像每次行前一样细心地做好准备:打包叠好滑翔伞、确保平板有足够的电量、在笔记本上认真写下需要考察和注意的要点……


可林克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没对任何人讲过,可是海拉鲁的勇者恐惧空岛,比抗拒地底曾出现的那些阴森恐怖的怪物更甚。


当初他在空岛醒来,满心都是要赶紧去寻找公主,就算看到腐朽的大师剑也不过是随手扔进背包。他像之前走出复苏神庙的时候一样,再次孑然一身来到陌生的世界,但这一次,他的心中却没有彼时旷野之中无所皈依的漂泊感。因为他没有失忆,他知道公主在等他。单只这一件事就让他意志坚定、信心满满。他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觉得身边的劳鲁实在有点啰嗦,却没注意到这位初代国王眼中那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然后他在时之神殿中见到了塞尔达。她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无知无觉。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他伸出手去。而她就像一朵云一样,在他的掌心破碎了。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


几个月以后,直到他走遍了海拉鲁大陆上每一滴龙之泪,他才知道他当初究竟看到了什么,又错过了什么。迟来的无力感与悔恨如同附骨之疽,他知道自己的灵魂大概会如同那条残损的手臂一样,这辈子都没办法解脱了。


塞尔达看空岛,或许看到的是朝露清泉,是时光流转沧海桑田。而他看空岛,却只能看到云翳遮蔽下愚蠢的自己,毫无知觉地走进命运的万丈深渊。


他不想让塞尔达知道这些。如果说女神给他的不过是试炼与考验,那么加诸在塞尔达身上的,无疑可以称之为残酷的诅咒。她大概只在人生刚刚开始的时候,拥有过几年短暂快乐的日子,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失望绝望。上天给她的十七岁生日礼物是王国覆灭、亲友惨亡。他带着她在一路泥泞与追击中仓皇逃亡,甚至无暇悼念那些逝去的生命。无论多少年过去,城外树林里她凄惨的哭声都在他耳边消散不去,进而成为他执剑的理由。


而在他们都以为终于风平浪静了的时候,命运的齿轮却再一次狰狞地转动。她被只身抛弃在时间的罅隙里。这一次,她的身边甚至连他也没有了。


林克本人被誉为海拉鲁的勇者,是王国最强剑士,可是他时常惊讶于塞尔达为什么可以如此坚强。她就像旷野中的静谧公主,在所有人都以为就要灭绝的时候安静地生长,美丽稀少,却依然生机勃勃。


他不想让塞尔达去分担他的脆弱。他想,他可以克服。公主只是说要在空岛上采集一些必要的标本,时间应该不会太久。大概率他们也只会在野外停留。他可以——他希望——自己不要成为她享受这种看似寻常却来之不易的生活的掣肘。


他没料到他们一路上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时之神殿。


这明显也在塞尔达的计划之外。她停住了脚步,抬起头,沉默地打量着眼前的建筑。时隔万年,它精巧的檐角依然如振翅欲飞的白鸟。而林克站在公主身后,觉得自己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曾经在这里一跃而下,满怀着不切实际的盼望和期待。然后万水千山走遍,现实才带着满满的恶意告诉他,在之前那些踌躇满志抑或是辗转难眠的日日夜夜里,那个他发誓上天入地也要寻找的女孩,早就不在了。


他有时候想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如果他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守护公主,那毫无疑问,他已经失败了。可塞尔达要他去拯救世界,那他就只能从命。就算那句话穿过久远的时空早已如清风呢喃,但对他而言却仍有千钧之重。


他还活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灵魂,早就埋葬在了空岛的噩梦里。时之神殿不仅是让她不得解脱的高塔,也是让他永堕地狱的祭坛。


他看着公主迈开脚步,似乎想再走近一些。而他能做的只有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别去。”他能听出自己声音的嘶哑,塞尔达一定也能。可他没办法再忍耐了。他红着眼睛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别去了。”


有风从湖面吹过,吹动金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塞尔达转身看着他。他却慢慢松开了手。


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决定?她本是他人生的锚点,为什么可以那样毫不犹豫地放开他?他有那么多的问题,但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这栋美丽的白色建筑就像一句活着的谶言,告诉他,所有他以为可以抓握住的一切,都不过是渺茫的镜花水月,注定被命运践踏成尘。


在他的指尖留恋于她衣袖上的最后一刻,塞尔达伸手拉住了他。


同样的一只手曾经在他获封皇家近卫那天悬在他的头顶做一段无用的仪式,他仍然记得那天夕阳下她裙摆的弧度与哽咽的声音。也是这只手,在克罗切利平原上以一种螳臂当车的姿态坚定地挡在他身前,彼时他早已摇摇欲坠,却还记得要在最后一刻把她的样子刻印在灵魂深处。


他经历过那么多——濒死再回生、失忆再寻回、失去她,然后再度失去——唯一不变的,是他仍然那么眷恋她掌心的温度。就好像千帆过尽之后,那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归途。


他们也许永远也回不去当年的海拉鲁,可无论多少年过去,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都一样令他心驰神往。


他的公主说: “我们走吧。”


……


他们跳下空岛的时候用了同一只滑翔伞。有风从耳边猎猎吹过,他听到他怀里的塞尔达快乐地大叫:“我——们——回——家——啦!”


有眼泪流下来,又很快被风吹散。在无尽的漂泊中,他终于再一次缓缓靠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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